提起1990 年结婚,我脑子里蹦出来的不是什么宏大叙事,而是一些具体的、带着毛边儿的画面。是盼盼,对,就是那个举着金牌、憨态可掬的熊猫盼盼,亚运会的吉祥物,那年,它的贴画糊满了大街小巷的墙壁和孩子们的文具盒。空气里,飘着一股子亢奋又有点迷茫的味道,像刚烧开的水,热气腾腾,但你不知道下一秒会往哪儿泼。
那一年,叫庚午马年。
一匹奔腾的、带着金属光泽的马。庚属金,午为马,所以是金马。听起来就很有劲儿,对吧?一股子要往前冲,要闯出点名堂的劲头。而选择在这一年把自己的后半生和另一个人捆绑在一起的,又是些什么样的人呢?

他们,大多是 60 后。一群出生在特殊年代,成长于改革开放春风里的人。他们的青春期,正好是整个社会思想最活跃、最激荡的时期。他们听邓丽君,穿喇叭裤,偷偷读着朦胧诗,骨子里既有父辈的传统烙印,又对新世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好奇和渴望。所以,当他们到了适婚年龄,站在 1990 这个门槛上时,他们的婚姻,本身就带着一种新旧交替的独特质感。
让我们掰着指头算算他们的年份属相。
一个 1965 年出生的,属蛇。一个 1966 年的,属马。1967 年,属羊。1968 年,属猴。1969 年,属鸡。这拨人,是 1990 年结婚大军的主力。你可以想象那个场景:一个属猴的小伙子,聪明、不安分,领着一个属鸡的姑娘,精明、爱漂亮,两个人揣着单位开的介绍信,去民政局登记。他们脸上的表情,一半是紧张,一半是对未来的憧憬。
而1990 年这匹马,就像一个巨大的年份气场,笼罩着所有在这一年缔结的姻缘。
老一辈的人,对这个肯定是有说法的。属相配对嘛,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“大数据分析”。他们会悄悄在心里盘算:
马,跟谁最配?三合六合啊!虎、狗、羊,那是顶好的上等婚。你想想,一个属虎的新郎,本身就带着一股闯劲,再配上马年的奔腾之气,那简直是如虎添翼,这小两口的日子,指定差不了!一个属狗的新娘,忠诚踏实,正好能拉住奔跑的马,这叫“动静结合”,稳当!属羊的呢?马和羊,那是天造地设的六合,温顺的羊能给不知疲倦的马一个温暖的家,一个歇脚的草坡。在 1990 年,如果一对新人正好是这种“黄金组合”,那简直就是拿到了幸福的“官方认证”,双方父母脸上的褶子都能笑开花。
可有好的,就有不那么“推荐”的。
子午相冲,鼠和马,天生不对付。丑午相害,牛和马,也是互相看不顺眼。午午自刑,马和马,俩急性子凑一块儿,日子能不鸡飞狗跳?在那个年代,如果一个属鼠的小伙子非要娶一个属马的姑娘,而且还要赶在马年结婚,那得是多大的“革命爱情”啊!背地里,亲戚邻居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。“这俩八字不合,长不了!” 这样的窃窃私语,是那个时代背景音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但是,说真的,你觉得,对于那群 60 后来说,这玩意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?
我觉得,属相,在 1990 年的婚姻里,更像是一道餐后甜点,或者说,是一层包装纸。有,挺好,讨个吉利。没有,那日子不也得照样过?他们真正看重的“匹配”,比属相要现实得多,也沉重得多。
那个时候的“般配”,是刻在骨子里的时代烙印。
你的单位是国营的,还是集体的?你有没有城市户口?你家能分到房子吗?哪怕是个十几平米的筒子楼,那也是“家”的象征。结婚的“三大件”——冰箱、彩电、洗衣机,你家凑得齐吗?这些,才是当时最硬核的“婚配指数”。一个属相再合,要是小伙子连辆永久牌的自行车都蹬不上,那老丈人看你的眼神,也绝对温和不起来。
所以,1990 年结婚,他们对应的年份属相,表面上看是生肖的排列组合,但里子上,是那个特定时代,关于生存、理想和未来的博弈与妥协。那匹庚午马的奔腾,不仅仅是黄历上的一个符号,它更象征着整个社会滚滚向前的欲望。人们渴望过上好日子,渴望摆脱贫穷,渴望在时代的浪潮里,为自己和家庭争得一席之地。婚姻,是实现这一切最基本,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单元。
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。
当年那些在庚午马年步入婚姻殿堂的年轻人,现在都已经是鬓角染霜的中年人,甚至当上了爷爷奶奶。他们的婚姻,走过了单位改制、下岗浪潮,经历了孩子的出生与成长,也见证了中国社会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那些当初被认为是“天作之合”的三合六合夫妻,有的可能早已劳燕分飞;而那些当初不被看好的“相冲相克”的组合,或许正相濡以沫,在夕阳下携手散步。
这时候你再回头看,会发现,真正决定一段婚姻走向的,从来都不是那个写在纸上的属相。而是两个人是否能在漫长琐碎的岁月里,共同抵御风雨,能否在对方最落魄的时候,递上一碗热汤,能否在无数次争吵之后,依然选择拥抱对方。
那匹1990 年的马,早已经跑远了,消失在了时间的尽头。但它所开启的那些婚姻故事,却像一部部粗糙但真实的纪录片,被刻录在了无数个普通的中国家庭里。那些故事里有争吵,有忍耐,有妥协,有温情,有柴米油盐的磕绊,也有一起扛过难关的坚韧。
这,或许才是1990 年结婚,那一代人婚姻属相的真正内涵。他们的属相,不只是一个动物符号,更是共同的时代记忆,是刻在骨子里的、属于那个年代的,独特的生命密码。它比任何命理书上的批注,都来得更加厚重,也更加动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