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哀鸿遍野这么个沉甸甸、血淋淋的词,硬要跟十二生肖扯上关系,这脑回路,说实话,挺野的。
这根本不是一道有标准答案的题。你翻遍《说文解字》,问遍民俗专家,也不会有人告诉你,哀鸿遍野属于牛,或者属于猴。这就像在问,“心如刀割”是金牛座还是天蝎座?荒谬,但又……莫名地引人深思。
因为,这种强行的关联,本身就暴露了一种我们内心深处的渴望:为巨大的、无序的苦难,寻找一个具体的、可触摸的载体。一个属相,一个符号,好让我们能够理解、消化,甚至是指责它。

行,那咱们就顺着这个野路子,掰扯掰扯。如果要从十二生肖里,硬生生拽一个出来,给哀鸿遍野这四个字当“代言人”,谁最合适?
我的第一票,绝对不会投给那些看起来就威风凛凛或者机灵狡猾的家伙。什么龙啊,虎啊,猴啊,鼠啊。你想想那个画面:哀鸿遍野,是饿殍满地,是流离失所,是连哭声都干涸了的绝望。这种时候,谁在受苦?是那些最底层、最沉默、最无法反抗的生命。
所以,我第一个想到的,是牛和马。
对,就是这俩“劳碌命”。
它们不是捕食者,它们是耕耘者,是运输者,是战争机器的一部分,却又是最先被牺牲掉的“资源”。哀鸿遍野的年景,往往伴随着饥荒与战争。地里颗粒无收,第一个饿瘦脱相的,是那头勤勤恳恳耕了一辈子地的老黄牛。它的脊梁骨会像山脉一样凸起,眼神浑浊,连摇尾巴驱赶苍蝇的力气都没有。当主人家也断了粮,它就成了最后那点果腹的肉。你说,牛的悲鸣,算不算“哀鸿”的一种?
再说马。太平盛世,它是达官贵人出行的坐骑,是驿站间传递信息的使者。可一旦狼烟四起,它就被征用,披上冰冷的甲胄,冲向箭矢如雨的战场。马革裹尸,裹的何止是人。无数的战马悲嘶着倒在血泊里,它们的尸体和主人的尸体一起腐烂,成为乌鸦和野狗的盛宴。那片尸横遍野的土地,不就是哀鸿遍野最直观的写照吗?牛和马,它们不会说话,它们的苦难是沉默的,是承受式的,这恰恰是哀鸿遍野里,大多数普通生灵的宿命。它们就是那群无处可逃的“鸿雁”,在时代的风暴里被撕成碎片。
第二个候选,我认为是羊。
羊这个属相,天生就带着一种温顺和……被动。我们总说“待宰的羔羊”,这几乎成了一种文化烙印。在灾难面前,羊的形象,完美契合了那种无力反抗、任人宰割的脆弱感。它们没有牛马那样的生产力,也没有虎豹那样的攻击性。当草场枯萎,当狼群来袭,它们能做的,似乎只有聚集在一起,瑟瑟发抖,发出咩咩的哀鸣。这种声音,微弱,绝望,汇集在一起,就是一片令人心碎的悲歌。哀鸿遍野的背后,是无数个体的悲剧,而羊,恰恰就是这种个体悲剧的最好象征。
甚至,可以再延伸一下,兔也有资格。狡兔三窟,听起来聪明,但为什么要三窟?因为恐惧,因为时时刻刻都在躲避天敌。在哀鸿遍野的世界里,兔子代表了那些惶惶不可终日、拼命想找个藏身之处却发现无处可藏的逃难者。它们的每一次奔跑,都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。
但是,如果我们换个角度看呢?
哀鸿遍野,一定只是受害者的悲鸣吗?有没有可能,它也和施害者有关?
这么一想,虎就跳出来了。
“一将功成万骨枯”。一只猛虎的领地,必然建立在无数食草动物的尸骨之上。对于那些被捕食的鹿、羊、兔子来说,老虎的出现,就意味着末日。虎啸山林,威风八面,可在这威风的背后,是多少生命戛然而止的悲鸣?从这个角度看,虎所代表的那种强大、专断、以他者生命为代价的权力,恰恰是制造人间哀鸿遍野的根源之一。当一个暴君,一个军阀,像猛虎一样巡视他的“领地”时,他脚下的土地,必然是哀鸿四起。
那么,最尊贵的龙呢?
龙,是天子,是皇权,是不可违逆的意志。它高高在上,腾云驾雾,似乎与人间的苦难绝缘。可恰恰是这份“绝缘”,让它变得无比危险。一个昏聩的“龙”,他的一道错误政令,一场好大喜功的战争,一次对天灾的漠视,就能让千里之外的土地化为焦土,让无数子民沦为难民。龙自己是听不到那些哀鸿的,云层隔绝了一切。但它,确确实实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。所以,哀鸿遍野对应的生肖,会不会反而是那个最不可能受苦的龙?这是一种极具讽刺意味的联系,指向了苦难的源头——权力的傲慢与失控。
所以你看,这事儿根本没法一锤定音。
你问哀鸿遍野是什么属相?
它是一头在荒年中被活活饿死的牛。它是一匹在战场上被乱箭射穿的马。它是一只在狼吻下瑟瑟发抖的羊。它是一只因暴政而家破人亡的虎。它是一条对人间疾苦视而不见的龙。
它不是一个静态的标签,不是某个属相与生俱来的宿命,而是一面映照出时代疮痍的镜子,镜子里,十二生肖一个都逃不掉,都在那片荒芜的土地上,发出或高或低,或长或短的悲鸣。
说到底,哀鸿遍野对应的生肖,其实只有一个,那就是第十三个,隐藏的那个——人。
是我们自己。
是我们,在扮演着所有的角色。我们是沉默耕耘的牛马,是温顺待宰的羔羊,是制造灾难的虎狼,也是那高高在上的龙。将如此沉重的词语归于任何一个动物,都只是一种推卸,一种天真的残忍。
真正的答案,不在生肖里,而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,在我们共同写就的历史里。那片遍布哀鸿的旷野,从来都不是动物的世界,它就是我们的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