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问我属猪与属虎的兄弟合不合？
这个问题，你问那些拿着生肖书本本，跟你讲“寅亥六合，天作之合”的大师，他们会给你一个斩钉截铁的“合”。合得不得了，上等婚配，黄金搭档。
可你要是来问我，一个看着一对猪和老虎属相的兄弟，从穿开裆裤打到西装革履的人，我得先叹口气，然后告诉你：这哪是“合不合”三个字能说清楚的。这简直是一部跨越几十年的、混杂着硝烟与温情、眼泪与啤酒的战争与和平史诗。
我认识的那对兄弟，哥哥属虎，弟弟属猪。
小时候，那场面，简直是灾难。
那个属虎的哥哥，从小就是孩子王，院子里所有的小孩都得听他的，今天上树掏鸟窝，明天去河里摸鱼，浑身上下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，眼睛里闪着那种不计后果、一往无前的光。他就是风暴的中心，是所有“坏主意”的源头。
而那个属猪的弟弟呢？恰恰相反。他好像永远慢半拍，懒洋洋的，对哥哥那些“宏图霸业”毫无兴趣。你让他去东边撵鸡，他能在半道上看蚂蚁搬家看上半小时。哥哥在那边急得跳脚，他这边稳如泰山，有他自己的宇宙和节奏。他的人生信条似乎就三条：好吃、好睡、别烦我。
所以，你想象一下。一个火焰喷射器，旁边跟了个大冰块。
家里但凡有什么东西碎了，窗户破了，邻居家的狗被追得满街跑，十有八九是老虎哥哥干的。但是，每次爸妈拿着鸡毛掸子出来问罪的时候，奇妙的场景就发生了。老虎哥哥梗着脖子，一副“一人做事一人当”的英雄气概。而那个属猪的弟弟，会慢悠悠地站出来，吭哧瘪肚地说：“我……我弄的。”
他不是怕哥哥，也不是真的想顶罪。我后来才想明白，在他的世界里，承认错误，挨一顿打，然后事情过去，这整个流程，比看着哥哥跟爸妈大吵一架、家里鸡飞狗跳、晚饭都吃不安生，要“省事”得多。他用一种近乎于“道”的哲学，在维护着自己内心世界的和平。
你看，这就是他们相处的第一个层面：一个负责闯祸，一个负责收场。但这个收场，不是主动的、热情的，而是一种被动的、为了维持“安宁”的本能。老虎觉得弟弟傻，但又离不开这份傻带来的安全感。猪觉得哥哥烦，但又习惯了生活里有这么一个永远在折腾的背景音。
到了青春期，那更是针尖对麦芒。
老虎哥哥要面子，爱逞强，呼朋引伴，在外面是说一不二的“大哥”。他会因为一件球衣的牌子不够响亮而跟家里闹别扭，会为了喜欢的女孩跟人打架，整个人就像一头荷尔蒙过剩、随时准备咆哮的猛兽。
属猪的弟弟呢，进入了更深的内心世界。他可能沉迷于游戏，或者一头扎进美食的世界，对外界的评价毫不在意。哥哥觉得他“没出息”，简直丢了家族的脸。弟弟觉得哥哥“太装了”，活得累不累。
他们俩的房间，就是冰火两重天。一个贴满了摇滚乐队和篮球明星的海报，一个除了床和书桌，就是一堆零食包装袋和游戏光盘。他们能为“今天谁倒垃圾”这种事吵到掀桌子，也能因为弟弟动了哥哥的模型而爆发世界大战。那几年，他们俩说的最多的话可能就是“你给我滚出去！”和“我再也不想看见你！”
但是，就在一次，老虎哥哥在外面因为“罩着兄弟”跟一群人起了冲突，吃了大亏。他一个人坐在街边，又气又觉得丢脸，谁也不想联系。结果呢？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属猪弟弟，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消息，气喘吁吁地跑来，手里……居然还提着一袋刚出炉的烤红薯。
他没问怎么回事，也没说什么豪言壮语要去报仇。他就是把那个滚烫的红薯塞到哥哥手里，然后在他旁边坐下来，笨拙地说：“……饿了吧？先吃点。”
那一刻，老虎那颗高傲又脆弱的心，瞬间就被这个红薯给烫平了。他后来跟我说，当时他觉得，全世界都可以背叛他，但这个胖乎乎的弟弟，永远会提着一个烤红薯来找他。
这就是他们关系的第二个层面：老虎负责征战天下，哪怕头破血流；猪永远是他的大后方，一个不需要任何理由、任何言语就能回去的港湾。寅亥合，合的可能不是性格，不是爱好，而是这种最原始、最根本的“需要”与“被需要”。
现在，他们都三十好几了。
老虎哥哥在外地打拼，成了一个小公司的老板，每天见客户、谈项目，忙得脚不沾地，朋友圈里永远是打了鸡血的状态，充满了“奋斗”、“感恩”和各种商业晚宴的合影。他活成了自己年轻时最想成为的样子，光芒万丈。
属猪的弟弟，留在了老家，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，娶了个安稳的老婆，生了个可爱的娃。他的生活，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，最大的乐趣是研究哪家菜市场的排骨最新鲜，周末带全家去郊区钓鱼。他的朋友圈，除了晒娃就是晒吃的。
他们俩的生活轨迹，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。
但每年过年，老虎哥哥风尘仆仆地回来，脱下那一身名牌西装，换上旧睡衣，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弟弟家的厨房，一边嫌弃弟弟又胖了，一边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弟弟早就给他备好的啤酒和卤味。
他们会为了一个电视节目吵嘴，会为了一个陈年旧事互相揭短。哥哥会骂弟弟不求上进，弟弟会嘲笑哥哥“瞎忙活”。但是，当老虎哥哥喝多了，开始诉说生意上的难处、人际关系的复杂、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时，那个属猪的弟弟，会默默地给他续上酒，拍拍他的背，说一句：“哥，没事儿。大不了回来，我养你。”
这句“我养你”，不是一句空话。老虎知道，如果他真的一无所有了，这个弟弟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存折交给他。而猪也知道，只要哥哥在外面一天，他就永远是自己和这个小家最骄傲的“靠山”。
所以，你再问我，属猪与属虎的兄弟合不合？
我的答案是：他们不是合，他们是“嵌合”。
就像两块形状极其不规则的拼图，看着完全不搭界，甚至互相硌得慌。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，在那个外人看不见的核心深处，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凹凸，能完美地、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。
这种关系，无关乎性格的相似，无关乎爱好的趋同。它是一种更深层次的、宿命般的羁绊。一个像火，燃烧自己，照亮前路；一个像水，看似无形，却能包容和熄灭一切不必要的火焰，让火种得以留存。
他们是彼此的盔甲，也是彼此的软肋。
他们是终其一生的对手，也是无可替代的兄弟。
这种“合”，比书本上写的任何“天作之合”，都来得更惊心动魄，也更坚不可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