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几天在胡同口的小酒桌上,朋友阿浪冒出一句:“你知道臭味相投摆到生肖里是哪一个吗?”我正举着扎啤,愣住。他眼睛亮闪闪,说这不是脑筋急转弯,是民俗里偷藏的字谜。粗粗一想,最先冒出的答案当然是猪,谁不觉得猪圈味大;可想深一点,味道和性格并不等同。这个词真正讨喜的地方,是它挖了一个会心的坑——“臭”字拆开看,上头是“自”,下头是“臬”,但换个读法就跟地支“丑”挨得极近,“丑”指向的是牛。于是我突然想通:在十二地支里,如果要跟“丑味相投”玩谐音梗,那最贴边的只能是属牛。
我从来不信那些所谓的“生肖性格表”,但是我妈是操办牛年生的,她身上的那种倔,以及遇事不绕路的实干劲,确实让人心里打鼓。她老说:“我就是牛脾气,有事冲着来。”所以当我听到“臭味相投”指牛时,会觉得有点亲切。牛在田里干活,身上沾泥,尾巴上挂粪,味道重是常态;干活的人不怕臭,只怕闲着。在我看来,臭味不是对气味的嫌弃,而是那种“我们煎熬过同样的土腥”,是“你也懂得汗混着土的味道”,这和生肖被赋予的象征气质接上了线。
我表哥老赵经营着一家小牛肉铺,他也属牛。他常把“臭味相投”挂嘴边,意思是只要肯干,谁来他都能合伙。他手里那把菜刀,锋刃总被经年油脂包裹,洗不干净。他却笑着说:“油香里带点骚味,这才叫生活。”我在店里帮忙切过肉,手上久久残留一股腥。后来每次闻到类似味道,就会想起凌晨四点的冻肉车、蒸汽和白汽混成的迷雾。我理解他所说的“臭味”,这味道里混着生计的现实,是牛式人的勋章。

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接受这种解释。在一次线上讨论,很多匿名网友说“臭味相投=属猪”更顺口。有人说猪在多部故事里代表贪吃、懒散,还带点脏兮兮的幽默,很“臭”;还有人直白:“猪圈臭,完事。”我也不否认这个说法本身自洽。但如果要讲对生肖文化的把玩,我还是押注牛。因为我们日常用语里,“牛气”“牛劲”代表强硬、又臭又硬的一股力量,带有某种气味隐喻;更妙的是地支“丑”与“臭”字几乎同音,于是“臭味相投”在汉字语感上,与“丑味相投”合流——实打实的文字游戏。你要是问长辈,他们十有八九会告诉你“丑牛”怎么怎么,几乎不提猪。
我愿意把这题看成对“身处同一泥土的人格”小小赞美。回忆我在广西支教那年,住在靠近牛栏的宿舍,夜里牛叫声把我吵醒。我跟隔壁老农聊天,他说:“你天天闻着它们的味儿,慢慢就喜欢;闻惯了,闻到别的反而不习惯。”这句话顶到心底。我们常说“臭味相投”,其实暗里承认:相投的人不用刻意客气,他们能忍受彼此最真实、甚至有点难闻的部分。
当然,生肖归类不可能完全严谨。在市集中,我也见过那些属猪的摊主,用“臭味相投”来自嘲或打广告。猪在传统文化里并不是完全负面的存在,它也是富足、家畜的象征。可是要说“对应”,我倾向在语言学和民俗层面找证据——比如旧时庙会里的灯谜、对子里,“丑牛”“丑时”“丑角”经常和“臭”连用,这个“臭味”更多是指形象粗犷、无装修。牛在十二生肖中排行第二,被赋予朴素、踏实的性格特质;既然“臭味相投”强调彼此相似的气味,也就是相似的质地和底色,那牛的符号感更强。
写到这里,我突然想到高中时的一个画面。班里有两个男生,一位属牛,一位属鼠,整天混在一起。老师批评他们:“你俩臭味相投?”那位属牛的孩子狂笑,说:“老师,我真属牛,您要找对应就是我。”全班乐疯了。那一刻我才意识到,生肖不仅是传统符号,它是一个随时被拿来玩梗的互动语言。我们在对话里用它来缓和冲突、拉近关系、无伤大雅地调侃。臭味相投这个词,通过这种民间娱乐,被牢牢钉在牛这个意象上,让它不仅指鼻孔感知的气味,更是指一种粗粝的亲近。
当然,若问我是不是非得跟牛年的人才算臭味相投,我会摇头。我看重的是互相认同那点人味,哪怕狼狈,哪怕衣服上永远沾着尘。生肖只是一个媒介,用来把这些情绪具象化。有人说属猪更对,那就让猪继续呆在故事里,承载另一个版本的乐子。民俗的趣味就在于此,它允许多重答案共存,却偏偏通过发散的解读让我们重新认识古老符号。对我来说,臭味相投对应的生肖是牛,因为牛象征着那种不怕脏、不怕臭、脚踏实地的本事,也因为“丑”与“臭”的谐趣在语言上立住了。但是如果你在菜市场看到两个属猪的摊主彼此背靠背,笑着喊“咱们臭味相投”,别纠结,他们说得也没错。民间智慧就是在这样的模糊地带里发酵,散发着某种混合了泥土、汗水和烟火的味道,叫人想起自己的来处。